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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一步之遥

 

工藤新一的漫漫追妻路,希望大家在一堆疯狂暗示中提前猜到结局。



“工藤警视,您醒啦?要吃点吗?”山下相智晃了晃手中削到一半的苹果。

 

“吃吧,药开好了吗?”工藤新一睡得太沉,睁眼时眼皮尚且酸痛着,他闭着眼睛眨了几下眼,试图适应晌午的光亮。

 

山下相智点了点头,朝桌面递了个眼神,说:“工藤警视,我多嘴一句,虽然DS药丸的清创治愈能力是很强,但您往后出任务还是以自己生命安全为先吧,您前前后后中那么多次弹,每次都吃这个药丸,以后产生抗药性就麻烦了。”

 

工藤新一接过他削好的苹果,闷咬一口:“抗药性……身为警视,危险当前身先士卒是职责与信仰,受了伤要快速痊愈就要吃药……”他笑了笑,“不管有没有抗药性,我恐怕一辈子都离不开这个药。”

 

“我手机有什么消息吗?”他又问。

 

山下相智又从抽屉翻出了他的手机,递过去,说:“工作上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这次的连环枪击案已将犯人逮捕,只有您家人朋友的一些问候。”

 

工藤新一没有接过手机,示意他放回去,山下相智嘿嘿一笑,问道:“您手机锁屏上这个穿花嫁的女子是您的太太吧?真是年轻貌美啊。”

 

工藤新一啃完了最后一圈苹果,点了点头,山下相智在八卦魂的驱使下,又进一步发问:“很好奇能让工藤警视如此倾心的,是怎样的一位女士?”

 

“她啊,”工藤新一望向窗外明媚的风景,面容舒展,眉目低垂着温柔,“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打败过我的人。”

 

“也是唯一能拯救我的人。”

 

 

 

【Part 1. 白色玫瑰的试探】

 

米花中央医院住院部十八层221号室,是尤为偏僻的一间病房,灰原哀拐了三个长走廊后,才在最后一个转角见到角落里唯一的一间病房,上面“江户川”的字样由水性马克笔誊写,历经数月的风尘吹磨,墨迹变得虚实相交。

 

两个月前,江户川柯南联合FBI、CIA及日本公安的力量,在耗时一月智与勇的较量下,捣毁了乌丸集团一手扶持的黑暗组织,基于人道主义及程序正义,组织成员皆须尽量活捉,但琴酒是个特例,情况万分紧急时,黑田兵卫下令当场枪决,江户川柯南是第一个冲出去的人,他朝琴酒开了六枪,自己也吃了两个子弹眼,送进ICU后,在这个病房住到了现在。

 

灰原哀看了看手中的单子,折叠成小方块,推开了门。

 

“Sherry。”

 

她垂下的眼眸被一个过分熟悉的声音惊抬起,熟悉的恐惧感突然在脑中翻腾。眼前的男子面容毁损,衣着污乱,那一头脏金色的长发和狠辣的绿眸,无一不表明琴酒的身份。他的右臂正卡着江户川柯南的脖颈,左手的手枪直直抵在太阳穴上。

 

“很惊讶我居然还活着是么?”他轻蔑地邪笑,“我怎么甘心死在你以外的人的手下呢,Sherry?”

 

江户川柯南在他臂中重重喘息,喉咙已被卡到沙哑,他朝灰原哀弱弱地低吼:“快跑,别管我。”

 

灰原哀直直盯着琴酒,攥紧了手中的纸块:“要什么条件才能放过他,你说,我都答应。”

 

琴酒将枪甩在她脚下,说:“我给你一枪的机会,要么将我一击毙命,要么我掐死他,你敢吗?”他空出的左手掐在江户川柯南的喉颈,怀中的男孩脸面涨红,青筋暴起,奋力挣扎着:“别开枪,在这里开枪,你会被逮捕的!”

 

灰原哀立马抄起了枪,直直地指着琴酒的鼻头。这一瞬间,他的命,还有他的命,都在她手中,她没有时间犹豫,只有稳住自己的双手,扣动扳机,然而在她扣动扳机的一瞬,琴酒却立马将手中的人朝她枪口甩去。

 

“砰。”

 

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同时跌坐在了地上。

 

他握着枪柄,隔着枪口喷涌出的一束白玫瑰,朝女孩笑了笑:“谢谢你送的花。”

 

身后的“琴酒”随即散落一地,少年的白色披风在风中簌簌作响,他拉了拉礼帽,一脚蹬在窗沿上,留下一句“说好了啊,陪你演完这出下次不许打扰我寻宝”,便消失在风中。

 

江户川柯南扬眉,贼兮兮地朝灰原哀笑道:“嘛,你终于还是被我骗了一次。”

 

灰原哀白了他一眼,将枪甩给他,站起来说:“是哦,你就是这样对待信任你的伙伴的。”她心里憋着一股气,但想着他是为了给自己报仇才住了两个月的院,又只能暗戳戳地原谅他。

 

他一把接过枪,取出枪口绽放的白色玫瑰,也一同站起,吐槽道:“那你当初还不是这样吓我,我不过是如法炮制而已。”他拨弄着手中的花瓣,心中颇为得意。

 

“那你何必这么麻烦,像我当初那样,在我进门时拿枪指着我不就行了。”她拉出病床旁的折叠椅坐下,双腿交叠,抱臂看着他。

 

“那样你会上当才有鬼嘞。”

 

“啊啦,说的也是。”她挑了挑眉,“毕竟我和你存在智商差距,不能一概而论,也得费尽心思请一个强大的外援,排练一下剧本才能骗倒我对吧。”

 

“是是,所以我才要你开这一枪嘛。”他将那一束玫瑰插在花瓶里,回头看她。

 

她愣了愣,回味后似是听懂了什么,不知所措地偏了偏脸。

 

从前,她玩笑地在枪中打出七朵红玫瑰,是将“偷偷爱着你”封缄于口。

 

现在,他戏弄地让她在枪中打出七朵白玫瑰,不过是想让她高傲地说出“我足以与你相配”。

 

“我说……”

 

“这是解药的成品,”她打断了他的话,将一个小盒子放在床上,又将那张小纸块舒展开来,说,“出院手续都办好了,你的身体状态一切正常,如果你想的话,随时都可以恢复原状。”

 

他将药盒顺起,揭开盖子,一颗银色的药丸静静地躺在盒子中央,过去的两年里,他无时不刻地期待这样一粒药丸,但真正看到时,开心是有的,却没有想象中的汹涌澎湃。解药在两个月前便做好了,她问他是不是要以工藤新一的身份面对组织,他立马拒绝。他说自己更习惯于现在的身体,解药等彻底击溃组织再说。

 

实际上,他也许不只是习惯于这副身体,而是习惯于现在的生活,虽然状况百出,但因为某些无法名状的原因,也怡然自乐。

 

不过,对她含辛茹苦的科研成果,还是要表示礼貌地尊重,他很开心地盖上药盒,说:“好哇,终于能恢复身体了!”

 

她瞥了他一眼:“你当初但凡再吃多一次两次临时解药,就是神仙也救不回工藤新一了。”

 

“那也无所谓嘛,”他只是一笑,“当一辈子江户川柯南也不错。”

 

他从前眷恋工藤新一的身份,是因为工藤新一才是真实的自己,他不想披着虚假的身份过着谎言编织而成的人生,也同时因为挂心自己喜欢的那个青梅竹马,如果工藤新一没有消失,他或许会和毛利兰成为情侣、夫妻,携手未知的一生,但命运将这场虚无缥缈的美梦撕得粉碎,工藤新一的长期消失,江户川柯南的日夜陪伴,让毛利兰与他之间的不合适暴露得一览无余,在追逐与被拖累的情感游戏中,他们唯一的默契,是在决战前同时喊停,结束了这段千疮百孔的所谓“爱情”。

 

“那我就拿回去咯。”她抽走了小药盒,放进自己包里,但他没有像从前那样急跳脚地去抢。

 

江户川柯南的解药是眼前的药丸。

 

工藤新一不是。


她才是他的解药。

 

 

 

【Part 2. 一张白纸的退缩】

 

东京的四月天乍暖还寒时候,街上行人匆匆,像是穿上了四季在城市中奔走,短袖、薄衬衫、套装、风衣、毛呢在红绿灯中穿梭不停,工藤新一与宫野志保也如一春一冬地,掠过这片城市的土地。

 

玩笑归玩笑,在有选择的前提下,他仍然坚定不移地吃下了解药,一方面,作为一个即将成年的人,他无法无忧无虑地当一个小学生,他要努力地长大,然后上大学、经济独立,去追寻他有关正义与真相的梦想。另一方面,他想以自己真实的身份追求真实的她,想把命运共同体的暧昧不明的战友情变为真正的爱情。他想,如果是江户川柯南与灰原哀相爱,旁人或许会认为毛利兰的退出是年龄的鸿沟,他们的相爱是退而求其次的将就,可如果是工藤新一和宫野志保,他们在一起,就是真真实实的互相喜欢,身份是真实的,爱意也是。

 

她的想法也很简单,既然生活不再被黑暗笼罩,作为一个成年人,她于情于理都无法接受博士的无偿馈赠,她必然要恢复原来的身份,找一份合适的工作,继续她未竟的研究。

 

他们约了一天一同去办材料,以前为了避人耳目向法院申请的宣告失踪需要解除,工藤新一相关的身份证件也要续期,而宫野志保的所有身份证明早已被组织尽数焚毁,他们不得不花上一两天东西奔走处理这些事情。

 

工藤新一填表时,在年龄一栏顺手写了个“9”,意识到不对劲又改成“17”,无奈笑笑,又重新取了张新表,才填上了“19”。

 

宫野志保在一旁瞟了一眼,打趣道:“看来确实是习惯了。”于是笔尖流连到年龄一栏时,犹豫了片刻,填上“20”。

 

他感叹道:“我这才强烈地感受到,你当时在镜子前对我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他回想起他们在电影院的洗手池里那番对话,当时的他只注意到了话语中与案子有关镜子的玄机,可现在俨然有了更多的思考,“回想起来,这两年像是在梦中经历了一场冒险,醒来时却发现梦是真实的,时间也是真实的。”

 

“时间是不会等人的,工藤。”她语气淡淡,工藤新一已然停笔,但她还在学历一栏奋笔疾书着,“没有人能对抗时间,所以我们必须要吃下解药,恢复原来的身份。”

 

他搁下笔,在写字台上撑着脑袋,偏头看她:“可是你会不会觉得恢复原状之后,有种虚无感呢,这两年的人生好像自己错过了自己一样。”

 

“你在说什么傻话,”她写完最后一栏的学位,将笔放下,偏向他,“身体虽然发生了变化,可周围的一切,每分每秒都是你真实经历的。”

 

是啊,世界不会因为他视角的改变而发生轨迹,为什么只是身体变化了,就有一种虚无的陌生感呢?他看着她的侧脸,静静地发了会呆。


成人的她五官轮廓与脸部棱角没有幼儿期的圆润稚嫩,取而代之的是干净简练的勾线,以及恰到好处的骨量支撑。也许是混血的缘故,棱角分明的骨骼与颇为丰盈的肉量相互支撑,使她骨相与皮相兼具欧美与亚洲长相的长处,相得益彰。

 

他突然意识到,这种陌生感似乎来自于她的脸,在今天之前,他只见过一次她的成年模样,他过去十九年的生涯里,这张脸是陌生的,尽管他们以孩童的身份相伴两年,相知相熟,但这张脸和身体总归还是有种陌生的熟悉感,只是一瞬而过的这种感觉,也让他一瞬怀疑自己和她的点点滴滴是真是假,尽管他知道那不绝不是幻觉,但就是很奇怪地这样想着。

 

“如果说遗憾的话,倒还是有的,”她在第二张空白的表格上,再一次填下了“20”的数字,说:“错过了一辈子一次的成年礼吧。”

 

他被她的言语拉回了思绪,略为惊讶,他本以为她对这种全民性的仪式不会感兴趣,但转念想起她也曾说过“乘坐飞船,飞往梦想的国度”这种少女心的话,也不算奇怪。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欣慰,她终于可以像常人一样,有热爱生活的模样了吧。

 

他笑嘻嘻地说:“我也错过了,你要是想的话,我们明年1月份混进人群里蹭一蹭热度呗。”

 

她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一副“要丢脸你自己去”的样子,填完手中的表格后,她问:“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参加大学考试,考东大法学院,然后进警视厅工作。”

 

“放弃令和时代的福尔摩斯啦?”

 

“当然不是,只是换一种形式而已。”他眸中闪烁着一缕微光,“私家侦探的能力范围是有限的,我所追求的,才不仅仅是推理游戏。”

 

她回头对上了他的双眼,这样的眼神实在太过熟悉,是他破解真相时的骄傲,是他阐述是非善恶时的严肃,也是他一次次对人性拨乱反正的光芒,他经历了种种,眼神中少年的意气风发逐渐淡化,取而代之的沉稳与认真也仍有干净清澈的少年气息,危险却迷人,温暖也灼热。

 

“你小心别被子弹射成筛子。”

 

“那你研发点药治治我咯。”

 

他尴尬又做作地咳了两声,试探性地说:“所以你要不要考虑当个法医什么的,和我一起破案还是蛮有意思的吧。”

 

“你还真是异想天开,真把我当你专属跑腿的助手了啊。”她食指左右摇摆两下,做出拒绝的姿势,“让我这样的妙龄少女每天带着一身尸臭行走,也亏你想得出来。”

 

“噢……那你有什么打算吗?”

 

她将刚刚填完的表格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是什么?”他看着那一页密密麻麻的全英材料,一时无法判断,只识别出了显眼的“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pharmaceutical chemistry”“application”几个字样。

 

“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的申请书,赤井帮我打点好了,我这边交完材料,差不多两三个月的样子就可以过去做研究。”

 

他先是惊愕,几乎脱口而出“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但口中的空气撞击到唇缝的一霎又立马咽了回去。在危机四伏时,他们是命运共同体,同生共死,可硝烟散去,他们是独立的两人,连恋人都不算,他有什么资格问出这句话,这句潜台词像是“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就擅自决定”的话,他无权干涉她的选择,只配暗自失落。

 

“那你还会回日本吗。”他最后是这样问了一句。

 

“做完这项研究就会回来。”

 

“什么时候?”

 

“燃尽生命最后一丝热情的时候吧。”她朝他眨了眨眼,似是在玩笑一般。


晴好的天气浓云翻过,一瞬间将室内暖耀的阳光扫去,失去了日光的照射,室内调成了昏暗的冷蓝色,在她脸上落下了阴影,也在他脸上刻下了沉默。

 

原本以为他们的距离只差一步之遥,只等他戳破那一层薄薄的窗纱,可如今他们对面相视,却像隔着遥远的星河。她是已经拿到名校博士学位的天才科学家,是准备投身科研事业的成年人,经济独立的女性,而他不过是帝丹高中一名普通的高中生,曾让他洋洋得意的“天才高中生侦探”头衔,也不过是无用的虚名,无法成为现实的敲门砖。

 

他突然觉得自己在医院玩的把戏过于搞笑,其实是自己配不上她吧,他无奈地自嘲。

 

 

 

【Part 3. 探戈的进攻】

 

即使在击毁跨国犯罪组织这样的国际性大事件中密切合作过,FBI、CIA及日本公安到底分属不同的国家,代表着不同的利益,庆功宴也是各自为乐,工藤新一的生日晚宴却微妙地将这些人又聚在了一起,即使事隔数月,但曾有的合作关系与私人交情加成下,大家仍然对那次丰功伟绩津津乐道。

 

工藤新一作为晚宴的主角,一一应酬过后,有些疲惫地倚在角落一侧,他握着细长的杯脚,手腕悠悠地晃动,波尔多红酒在杯壁翻滚碰撞,如车厘子般酱红的色泽,在灯光的映射下粼粼跳动,他无意再饮酒,只是盯着流转的水纹默默放空。

 

“我们今天的主角居然也躲起来了呀,”茱蒂本也想找个角落躲懒,不料正巧碰见工藤新一,揶揄道:“怎么不邀请你女朋友跳支舞?”

 

他回过神来,略为尴尬地说:“我和兰分手很久了。”

 

“oh,sorry.”茱蒂颇为惊讶,但不是惊讶于他与毛利兰分手,反倒是惊讶于他原来有这么段感情,“我原本以为你和她是一对呢。”她举起手中的酒杯,朝人群方向示意。

 

工藤新一目光追随过去,是正与赤井秀一交谈的宫野志保,他还是第一次见她带妆的样子,嘴唇的颜色像极了他手中摇曳的红酒,一字肩的黑色礼裙袒露一片雪白的肩颈,长及脚踝的裙摆上下贴合身材的曲线,在她不时因交谈而晃动身体时,高高的开叉隐约露出纤细的长腿,远远望去,如一只黑天鹅般优雅。

 

“我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但是后来又有所改观。”

 

“不介意的话,愿闻其详。”茱蒂举起酒杯示意。

 

他抿了一口酒:“她决定去美国发展,我尊重她的选择,但我总觉得,这像是拒绝我的信号。”他仔细想了想,却找不到合适的语句描述他的感受,“如果说有阻碍的话,那大概是时间吧,从大学考试到工作,我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她也许会觉得我还很小吧。”

 

“可事实上你们确实年龄相配呀。”茱蒂轻松答道,在她眼里,少年的这番思虑实在不算问题,“你成绩优异,能力出众,日后在警视厅为人龙凤是迟早的事,无需拘泥于当下的状况。”

 

“俏皮一点说,我当年也算是你们的cp粉呢。”茱蒂朝他眨了眨眼睛,说:“我完全没有想到,你居然会冒着生命危险变装成她的样子与vermouth赴会,也没有想到她会不顾一切奔赴现场要求以命换命,同样也没想到,她有勇气拒绝证人保护计划,只因不想留你一人独面危险。常人以为,爱情最动人的模样是‘拼上性命保护你’,但你们之间演绎了另一种可能,是‘我愿与你一同冲锋陷阵’,我更喜欢也更敬佩这种感情,像史诗般厚重而美好。”

 

“其实用爱情定义你们的关系过于肤浅,但如果你们确实两情相悦,我也由衷地希望你们能修成正果。”

 

“可我不太确定我们是否两情相悦。”他答道。

 

“我觉得是的哦,”她笑道:“她虽然一直在和赤井攀谈,但余光总会往你这边流转。虽然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原因逃避你的感情,但时间确实是感情的敌人,你不及时把握,自然会错过。”

 

音乐一曲已近尾声,小提琴琴弦下的华尔兹节奏日益放慢,舞池成双成对的人在音乐的变奏下徐徐放缓脚步,灯光也在晃动中左右闪烁,眼下是邀请舞伴进入下一曲的最好时机,茱蒂拍了拍工藤新一的肩膀,说:“Just do it, cool guy.”

 

工藤新一回以一个感激的微笑,将酒杯放置一旁,理了理身上缎面工整的西装外套,朝宫野志保走去。

 

“跳支舞吧。”他非常不绅士地发出了邀请。

 

她微微一愣,并没有立刻拒绝:“我只会英式tango。”

 

“下一曲是《一步之遥》,刚好。”他双手插着口袋,朝她笑笑。

 

她瞥了他一眼:“手呢?”

 

他嘿嘿一笑,十分刻意地弯腰,递出右手作出邀请的姿势:“在呢。”

 

 

 

他舒展双臂做好准备,她的右手搭在他左手的虎口上,他的右手则轻轻揽着她的肩背;他们两脚左前右后相错,身体从腰胯贴合到膝盖,站好了合对位舞姿。探戈的暧昧在于,舞曲响动之前,仅是一个站姿,便让男女之间有了亲密的羁绊。

 

随着一段慵懒的小提琴弦乐响起(BGM:Por Una Cabeza),灯光切成了昏暗的模式,只给舞池上挪动脚步的几对璧人留下柔和的亮光,他轻语:“我其实不确定你会不会跳舞,只是为什么是探戈。”

 

她低声回应:“你觉得组织会教人跳浪漫的华尔兹,还是热情的拉丁?”

 

“那你是跟谁学的?”

 

“我爸爸在夏威夷教我的,”她笑着调侃,“或者昨天在新闻上看的也可以。”

 

“你好像很少提你在组织的事。”

 

“想知道?”

 

“嗯。”

 

“我在组织的时候有长期注射毒品。”她与他额头相贴时,声音柔柔传入他耳中,“这是组织控制人的惯用手段,只有留在组织才有持续的毒品供应,离开只有死路一条。并且组织希望利用药物对头脑的刺激,加快我的研发进程。”

 

“我又不傻,认识那么久都没见你毒瘾发作。”

 

“十六岁的时候戒的,”她语气轻柔,“如果继续服用,我的脑子可能会废掉,所以他们停药了。”

 

“为什么挑这个跟我说?是觉得我会因为你吸过毒而嫌弃你?”

 

“或许你也可以理解为,如果将来我身体有异常反应,请不要感到意外。”

 

钢琴低音区的四个重音入耳,在曲子的第一个转音处,他拢在她肩胛骨处的右手忽然施力,将她与他之间的距离猛地拉近一步,她一下错乱,高跟鞋踩在了他蹭亮的皮鞋上,她低声说了句抱歉。

 

“跳探戈不会犯错,所以不需要说抱歉,”他的声音在高扬的小提琴背景下,仍然字句清晰,也意有所指,“不要有那么多顾虑,跟着我的脚步,永远不会错的。”

 

在不断运动的状态下,她渐渐加重了呼吸,鼻腔气体交换时,迎入了他言语呼吸间若有若无的红酒香气,她倚在他肩上微微喘息:“死小孩又耍什么帅。”

 

“是是。也难得听你夸我帅。”

 

“我有在夸你吗?”

 

“反正我是接受夸奖了。”

 

探戈是男士主导的舞,亦是女士诱惑的舞。他用力量带领她的步伐,牵引她向外旋转,在他半径范围的将离之际又将她旋转扯回,一把跌进自己的怀臂之中;她的腿亦穿过礼裙的开叉,伸在他两腿中空的地板,又在他的小腿处轻轻勾揽,五月初的东京气温凉爽,她的腿触及他西服下装时,感受到Marzoni高定面料的温凉与绵滑,以及布料下他腿脚的温热。

 

他们都很久没有跳过舞,步伐却出奇的默契,大概是因为高智商的人不容易犯错,也大概是他们对舞步的生疏恰巧停留在同一水平。他们不是舞池中跳得最好的一对,但一定是情绪最饱满真挚的一对,因为他们就像这段音乐,站位上只有一步之遥,情感上也只有一步之遥,他向前一步,她后退一步,他再向前一步,她亦后退一步,直到钢琴的低音键再次重重敲起,弦乐拉出最后一部分高潮迭起时,他将她揽回怀中。探戈中的男女无需对视,但在他这一瞬强劲的力道下,她讶异地看向他深蓝色的眼眸,肩颈不自觉地收紧,凹出了两弯深深的锁骨窝。

 

“宫野,不要逃避。”

 

“什么?”

 

“不要逃避。”

 

“不要逃避什么?”

 

“什么都是。”

 

我的感情是。

 

你的感情也是。

 

 

 

【Part 4. 特别的生日】

 

隔着一幅巨型玻璃落地窗,银座夜晚的繁华尽收眼底,坐在高层的西餐厅向下俯瞰,城市变得不再喧嚣,听不见车流鸣笛,感受不到人声鼎沸,耳中只有餐厅轻柔优雅的古典音乐,眼里只看得见城市夜晚闪烁的灯光,工藤新一坐在这样的高度,感受的是虚幻的太平盛世,而不是底层真实的一地鸡毛,在这样的环境下,即使是漫长的等待,也不见得太过无聊。

 

离约定的时间过了半个小时,茶发的倩影才出现在工藤新一的眼前,宫野志保匆匆落座,他给她递了杯水:“还说不用我接你,要是再晚个十来二十分钟,人家就把我当成白蹭空调的赶出去了。”

 

她淡淡地吐槽,撇干净自己的过错:“谁知道那个摄影师那么拖,我都说可以了他还是要拉着我硬拍,最后问他要了原片就走了。”

 

他在方方面面都很了解她,但总有些时候出乎他的意料,比如她今天找了家工作室拍艺术照,说是纪念一下自己21岁当天的样子,又比如她手机最近换上了粉色小熊的锁屏,仿佛活得越来越像少女,也越来越有生活的烟火气,他不知道,这些是她努力生活的证据。

 

他把菜单递给她,说:“我送你的那套怎么和服没穿?就算错过20岁的成人礼,自己穿着开心开心也挺好的嘛。”

 

“你还好意思说,你知不知道你挑的是花嫁啊,我穿出来干嘛,逃婚吗?”

 

他挠了挠头,不知所措:“啊……是吗,我不是很懂,就是觉得挺好看的。”

 

两人实在是过于饥饿,于是也不再互相扯皮,很爽快地点好餐并开始进食。她对时尚感兴趣,但在饮食方面没有太高的追求,3000日元和30000日元的牛排在她嘴里并没有特别显著的优劣之分,左不过都是炭烧风味的脂肪和蛋白质,但工藤新一还是坚持带她来这种死贵死贵的餐厅过21岁生日。

 

他们吃饭时很少说话,因此很快结束了进食,他拿餐巾抿过嘴后,从座位上拿起一个烫金描边的黑色小盒子,盒子中央刻着圆润方正的“Shanel”字样,他将盒子放在桌面,轻轻推到她跟前,说:“生日快乐。”

 

她打开盒子,里头是一条合金锆石材质的项链,细细的银链子中央的吊坠是品牌经典的“双S”标志,旁边配饰一颗细小的珍珠,这条链子她在时尚杂志看到过,依约记得是8万日元上下的价格,虽然不算太名贵,但还是觉得有种受之有愧的感觉。

 

“喜欢吗?”

 

“眼光长进不少嘛。”她往嘴里送了一块蓝莓蛋糕,称赞道:“我还以为你会送那种足球吊坠、烟斗标志之类的项链。”

 

“拜托,我审美水平还是很高的好不好。”

 

“勉强勉强。”

 

“话说,这个品牌的标志为什么是‘双S’?柜姐居然都说不知道。”

 

“这个问题没有给出官方解释,大家只是猜测创始人的姓名首字都是S。”

 

“那你认为这两个S是什么?”

 

她随口答道:“Sense and Science.”

 

“蛤?”

 

“敏锐的感官判断与科学相结合,就会产生无限可能吧。”她歪歪脑袋,向他指了指吊坠,“你看这两个反向S相交,中间是不是很像∞(无穷)符号。”

 

“还真是。”


他有被说服到地点了头,但内心还是暗自不爽:就不能想想是Shinichi和Shiho嘛。


可sense和science不就是Shinichi和Shiho嘛,他这个笨蛋。

 

“戴上试试呗。”

 

她怔了怔,犹豫了片刻,有些不好意思地“哦”了一声,眼神瞥向别处,将项链盒往前推了推。他也顺势起身抽出项链,绕到她身后,将链子从锁骨处绕到后颈,并替她扣上了链扣。

 

他的手在移动时触碰到她柔软的发梢,他突发奇想地勾起手指,上下拨弄了两下她后颈的发尾,像校园里调皮的男生,总爱逗弄暗恋的女孩的马尾辫一样。

 

“你干嘛?”她回头瞪他。

 

他一副丝毫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的样子,反而俯身低头,双臂交叠,撑在她的椅背上沿,说:“刚才拍的什么照片我看看。”

 

他的脸与她靠得极近,近得要是放在影视剧里下一秒就该接吻的距离,她立马伸出食指,拨开他的脸:“想得美,坐回去。”

 

“凭什么?”

 

“你觉得在这种高级餐厅撅着屁股很优雅是吧。”

 

他撇撇嘴,不屑地回到了位置上,又递出了一个扁平的长方形礼盒。

 

“这是什么?”她问。

 

“算是生日礼物吧。”他的脸撇向一边,说:“回去再打开,明年我生日的时候还给我吧。”想了想,又补充道:“你想早一点给我也可以。”

 

“要还的礼物我收下干嘛。”她把盒子推了回去,“不要。”

 

“那我再答应你个条件当作礼物,你先收下好不好。”

 

“什么条件都可以?”

 

“能力范围内可以。”

 

她单手撑着脑袋,认真思考了一下,清亮的眼眸微微一眨,闪过一丝灵光:“我好像还没见你哭过,哭个给我看看?”

 

他也撑着脑袋,给她翻了个白眼:“笨蛋,侦探怎么可能会哭。”

 

“Fine,”她另一只手的食指点在礼盒上,靠着食指的摩擦力将礼盒拖到自己面前,“那就答应我身体健康,快乐长寿吧。”

 

他忽然坐直:“就这?”

 

“嗯。”她漫不经心地轻声应道。

 

“所以——确定下周去美国了?”他话锋一转。

 

“嗯。”

 

“还是‘燃尽生命最后一丝热情’才回日本?”

 

“嗯。”

 

他静默了良久。

 

“一路顺风。”

 

“好。”

 

 

晚饭过后,他们在街上随意走动,其实嘈杂的烟火气息还是挺美好的,即使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没有任何艺术美感,但这样的纷乱才让人真情实感地体会到,自己是真实地活在人世间。

 

她看见马路对面的落地玻窗前竖着的立体招牌,缓缓念出“FOEVER 21”的字眼。

 

“怎么了?”

 

“就是突然很感慨,为什么是21。”她说。

 

这显然超出了他的知识范畴,但他还是很淡定地回答:“大概是品牌创始人在成立之初预测到,今夜有位21岁的女士路过此处,于是起名FOEVER 21,以献上‘她永远如21岁时美丽’的祝福。”

 

她冷哼一声,傲娇地说:“我84岁时也像21岁这样美丽。”

 

他咧嘴笑笑:“不知道是谁说‘没有人能对抗时间’,岁月的杀猪刀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哈哈哈哈。”

 

她手上的托特包往他屁股一甩,明明没有什么杀伤力,他倒也配合地嗷嗷喊疼。

 

她嫌弃又宠溺地看他眉眼间的收缩舒展。

 

是啊,没有人能对抗时间,但如果时间静止了呢?

 

 

“今夜月色很美嘛。”他抬头看向天上的一轮满月,对她说:“许个愿吧。”

 

她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天空的明镜,并没有呛他,而是配合地双手合十,心怀期待地许下愿望:

“希望十年之内,得个诺奖什么的吧。”

 

 

 

【Part 5. 麦琪的礼物】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宫野志保提着行李箱,潇潇洒洒地离开了东京。工藤新一按照和她的约定,到阿笠博士家门口等着接她时,她人已着陆在大美利坚的土地上。她一贯害怕离别,所以离开得悄无声息。她开机时看见工藤新一在Line上发的一堆问号,好声好气地回电哄了他一路。

 

她在美国的研究工作井然有序,他在日本的高三生活也如期开展,他们各自孤独奋战,却也并不感到孤独,Line上的对话框一条条发送着日常,skype上的通话记录也渐渐增长计数,相安无事的日子被琐事拉得很长,但忙碌的生活也让时间流逝得飞快,眨眼间,由夏入冬,日历翻到了一年中的最后一月。

 

 

“工藤先生,您有两张机票待打印,一张是12月30日由东京飞往巴尔的摩,一张是12月31日由巴尔的摩返回东京,我现在帮您打印今日的登机牌。”

 

“谢谢。”

 

工藤新一接过登机牌,拉上一个20寸的小行李箱朝安检处走去。昨晚宫野志保在Line上旁敲侧击地问他跨年有没有什么安排,他口头上说着快考试了在家复习,实则立马订了两张往返的越洋机票,想给她一个惊喜。他们分别的时间也有小半年了,虽然日常仍然保持线上联系,偶尔通一通电话,但到底还是不一样的,隔着十三小时的时差,隔着广袤无垠的大洋,思念只增不减。

 

研究院所在的贝塞斯达小镇没有机场,所以从马里兰州的巴尔的摩机场下机后,他转车坐到了蒙哥马利县。在各种交通工具辗转了大半天,越过晨昏线与180°经线,抵达傍晚的贝塞斯达时,他在计程车的后座昏昏欲睡,但看着Google地图上与NIH标志慢慢拉近的距离,倦意也散了大半。

 

他点开她的skype,拨出。

 

 

宫野志保揉了揉发胀的头脑,喝下今日第四杯黑咖啡后,继续在电脑前奋力敲打着她的药物报告。这栋圆形的建筑四周镶嵌着大幅的玻璃窗户,天气晴好时,有着天然的良好光照,但她极度困顿的身体在这样的光亮下有些眩晕,她不停地晃着脑袋,试图缓和一下缺乏睡眠的强烈紧绷感。

 

一会一定要小小睡个觉,太累了,她想。

 

桌面的手机开始嗡嗡作响,她往屏幕瞥了一眼,跳动的接听符号上显示的是“工藤”二字,她划开免提键,趁机趴在桌上偷会儿懒。

 

“还在研究院吗?”

 

“啊……在……怎么了?”

 

他停顿了片刻,语气别扭地陈述着:“唔,那个,我爸妈带我来马里兰州办点事,他们先回去了,我现在在研究院附近,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什么的。”傲娇如他,专门跑来见她一面,也要找点冠冕堂皇的借口。

 

她突然窘迫地涨红了脸:“不行,我没有空,在赶报告呢,十万火急。”

 

“那明天呢?明天跨年总可以吧?”

 

“也不行!”

 

她不知所措地挂了电话。

 

 

她挂电话时,他的计程车刚好停在了那栋方形的红砖大楼前。

 

“Here we are, sir.”司机朝后座看了一眼。

 

他低头盯着变黑的屏幕,失落地闭上了眼睛。

 

“No, just turn back please.”

 

 

“哀君写好了吗?”老人走到她身边,还是改不了这个熟悉的称呼。

 

她摇了摇头,说:“报告还差一点点收尾,得赶在明天之前发出去,太要命了。”


按照原进度,她可以刚好在年前把报告做完,药物研究正式结项,但她还是不甘心地提前回了东京,也白白牺牲了十多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只是没想到,她专门越过大洋来见的人,也同样跨越半个地球想同她见面。

 

老人的声音有些哽咽:“你其实不必这样拼命的……”

 

她长长吁了口气,若有所思:“我也——很无奈嘛。”

 

“你还不打算告诉新一吗?”

 

她只是一愣,便很快摇头,“他没有必要知道这些”。

 

“他会后悔一辈子的。”

 

“他不知道就不会,博士,帮我保密好吗。”她认真地看向博士。

 

阿笠博士劝了无数次,始终拗不过她,只背过身去,颤颤地点了点头。

 

“衣服还挺合身的嘛。”她从座位上离开,替老人捋了捋刚换上的新衣,那是她送的新年礼物。

 

“是啊,被哀君管习惯了,你离开之后我都很少乱吃零食了。”老人吸了吸鼻子。

 

“那我就放心了。”即使以后不在,也可以放心了。她宽慰地朝他微笑。

 

“说起来,哀君有收到什么新年礼物吗?”

 

听到这句话,她本想说没有,但想起刚才挂断的电话,忽然内心百味陈杂,夹着懊恼,又略带幸福。

 

“收到了一份,麦琪的礼物吧。”

 

 

 

【Part 6. 最终的原点】

 

在第五杯黑咖啡吊着下,宫野志保最终还是完成了研究报告,鼠标点击send按钮后,心中一块大石落下,整个后背重重地靠在办公椅上。

 

过犹不及,一天内超负荷摄取的咖啡因最终难以抵挡疲劳的睡意,路程的奔波与脑力运作,令她产生了一阵阵虚空的眩晕感,连椅背上的一层薄薄海绵都柔软得奢侈,催促她立刻休息。这小半年里在研究院她都保持着高速运转地工作状态,但不曾像今日一样,将自己压榨到极致。

 

她闭上眼时,眼眶一圈酸涩感,眼皮上的神经也有些隐隐胀痛,她准备起身入睡,眼光不自觉瞥到一旁的礼盒,突然想起还有一件尚未完成的要事,于是匆匆忙忙寻来纸笔,做好自己的收尾工作。

 

一切结束后,脑中便只剩下天旋地转,她整个人倒在床上,安心地睡去。

 

还是家里的床舒服啊,她模模糊糊地想着。

 

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仿佛她摄入过量的不是咖啡因而是安眠药般,从30号的傍晚睡到31号的夜晚,其中醒来一两次,却还是耐不住眩晕的倦意,又沉沉地睡了过去,连博士午饭晚饭的催促都没有听见。

 

在这样安详的长觉里,她一人独坐在黑暗中,看着眼前imax的巨幕播放专属她的电影:

 

她隐约看见父母模糊的身影,向她说着录音带里的一字一句;

 

她看见姐姐和煦的笑容,抄着咖啡厅的小票劝她找个男朋友;

 

她看见少年侦探团的小孩们兴高采烈地爬山追赶,阿笠博士满头大汗地跟在后头气喘吁吁;

 

她看见比护隆裕在世界杯的赛场带领BIG大阪勇夺冠军,在镜头前高调地向冲野洋子求婚。

 

她还看见……

 

还看见了什么?

 

屏幕上一大一小的两个剪影瞬闪而过,便尽数熄灭,周围只剩下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她不知所措地踱步,在寂静混沌中寻找逃脱的路。

 

“灰原,不要逃避自己的命运,逃避是没有用的。”

“你知道吗?戴上眼镜你的身份就绝对不会暴露的,就连超人都用他骗了不少人哦。”

“我答应过她,当然不能让她担心啦。总之,这件事不要告诉灰原,其实她根本没有外表那么坚强。”

“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熟悉的声音,一句句熟悉的话语在她四周响起,她在一个四维的世界里,听见这些语句不断地重复与回音,她想张口说话,却哑然失声,而四周却传来了自己的心声,她问,你在哪,你到底在哪。

 

脑袋突然涨疼得厉害,她将脑袋埋在双臂,失重地跌坐在地上,一瞬间,眼前闪现一道刺眼的光亮,笼罩着她的身体,剧烈的疼痛忽然消失,她努力地睁开双眼,试图辨识光源的指向。

 

她恍惚地睁开眼,敞开的窗户迎来阵阵清冷的晚风,把窗帘撩拨地阵阵起浪,房间是夜色下正常的黑暗,但迎面处有明亮的橙黄灯光打来,她朝光的方向望去,是工藤宅的次卧。她与他的房间隔墙相望,他的灯光也霸道地占据了她的视线,她依约能看见他在窗帘后的身形,和梦里一闪而过的剪影别无二致,她一时不知道是梦预知了现实,还是现实照进了梦境之中。

 

即使睡了整整一天,但醒来时并没有神清气爽的舒朗,脑袋是迷糊的,身体是酸痛的,刚下地时还有种飘飘然的感觉,她点开手机屏幕,上面的时间显示“12月31日”“21:57”,她便起身,披上外套向外走去。

 

她走出阿笠宅的大门时,抬头看见天上一轮满月,熠熠地散发着清冷的光辉,她很少看到这样璀璨的月光,像一颗黑夜明珠,也像她锁骨处悬挂的那颗珍珠。上一次看到这样的月亮,还是在她生日的时候,满怀期待地许了愿望。

 

她步伐沉沉地向隔壁走去,走到门前的名牌时,大门传来“咔哒”的一下开锁声,再下一秒,迎来了刚才梦中的轮廓,和那湛蓝清澈的明眸。他在房间看见了对面敞开的窗户,立马怀疑她是不是回来了,也不曾想到在疾步冲出房门时,就碰上了他追寻到美国的身影,他也忽然明白为什么她昨天会那样仓促地拒绝自己的邀请。

 

一年的最后一天,米花町二丁目的人家似乎都去了玩乐的场所,偌大的街道寂静地只剩风声,寒冷的夜晚安静地只剩他们两人,她双手抱臂取暖,他的动作还僵持在推门的姿势,彼此就这样默默对视了良久。

 

突然起了一阵强风,将她的头发猛地向后吹散,她止不住咳嗽两声,率先打破了这份宁静。

 

她往后退了一步,伸出脚在地上点了一个小圈,说:“你知道吗,那个雨夜我就是倒在这里等你的。”

 

他搭在大门的手松开,“咔哒”一声,大门在他身后闭合。

 

他向她走去,停在她面前的一步距离,问:“那你现在还等吗?”

 

她又忍不住地咳了咳,伸出右手的食指,抵在他的胸膛,戳了两戳:“你靠太近了。”

 

“可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再近一点。”他握上她伸出来的手,“赤井先生告诉我你的研究结项了,我的推理告诉我你回来是为了找我,所以,你还有什么把我推开的理由?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逃避,不要逃避我的感情,也不要逃避你的感情,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

 

她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眼神颤颤流转,被他紧握的手也止不住微微抖动,听到他说最后一句话时,心中一股热流涌起,温暖地发烫。

 

“可不可以,再靠近一点点?”他伸出另一只手,作出拥抱的姿势,隔着空气环绕着她的身体,期待她迈出那短短的一步,走入自己的怀中。

 

她的脚跟才微微离地,还没有挪开步伐,上半身便直直地坠入他的怀抱,他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想抱紧她时,却发现她不是投身入自己的怀抱,而是跌在自己身上后,迅速向下坠落,他急忙地揽住她,却为时已晚,只能一同跪坐在地上。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几乎是一瞬间的事,额上涔涔汗水溢出,像瀑布般倏然滑落,身体变得愈发滚烫,他慌忙地问她怎么了怎么了,火急火燎掏出手机拨打救护车,她在他怀中,伸出手,按住了他的电话。

 

她温柔地看着他,嘴角淡淡弯起弧度。

 

“别怕……工藤……”

 

“反正……我已经……等到你了。”

 

顷刻间,天上的明月被浮云遮挡了光辉,若有似无地在天上喘息着微光,不同于她来时的那个滂沱雨夜,这个夜晚静谧而安详,即使是一年的末日,凛冽的寒冬,夜空却散发着莫名温和的力量,整个世界都在轻柔和缓地哄着那个女子说:

 

好孩子,安睡吧。

 

 

12月31日23:59分,在东京城夜空烟花绚烂的一刻,米花中央医院的打印机滑出一张白纸。

 

宫野志保,女,21岁,死因不明,疑似过劳猝死。

 

 

 

【Part 7. 死亡的真相】

 

忙完她的后事,已是一月中下旬,他没有时间再为她感到难过,也不敢去触碰有关她的所有回忆,只全心全意地准备东大二月份的中心考试,他已经耽误了两年,不能因为情绪失控再来一年。他很辛苦,日夜奋笔疾书追赶着前人的成绩,其实脑力和体力上的劳累都不会难以承受,真正的苦处只在于,他活着。

 

独自活着的人才比较辛苦。

 

他原本想,将这根弦紧绷到考试结束,但二月底第一场考试结束后,阿笠博士的一通电话便打破了他的坚持,博士说芙纱绘阿姨进了急诊,他要赶紧过去,拜托邻居的他看管一下他进行到一半的实验。

 

自她过世后,他再未踏足这栋圆形的建筑,她往昔的身影和声音遍布这里每一个角落,他害怕置身于此会击溃自己的心理防线,但真正踏足进入,还是忍不住走向她的房间。

 

推开房门,这里的一切都整理得井井有序,不透光的窗帘严严实实抵御了外面的阳光,整个房间像黑夜一般寂静,他拉开了窗帘和窗户,想给这个狭小的空间添上一些些生气。

 

他手指缓缓从窗帘拂过,落在桌上、椅子上、书架上、衣柜上,衣柜里隐约还能嗅到她的气息,他打开了衣柜,零零星星挂着几件成人的服饰,底下一摞摞叠好了孩童时的衣裙,每一件他都见过,甚至有两三件还是他的衣服。

 

目光最终触及底层的一个长方形礼盒,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抽了出来,那是她21岁生日那晚他送的最后一个礼物,里面放的是一张填了一半的结婚届,以及一个求婚钻戒。

 

他缓缓打开盖子,里头的景象却有了新的变化:一张填满了的结婚届,原封不动的钻戒礼盒,一张她穿花嫁的照片,还有一张亲笔书写的纸条,上面写着“身体健康,快乐长寿”。

 

他喉中涌起了一阵呜咽,颤巍巍地拿起那张照片,她端坐在榻榻米上,侧着脸抬头看向他,脸颊的淡妆晕出好看的绯红,玫瑰豆沙色的嘴唇勾勒出明媚又清澈的笑容,是她21岁的模样,也是他在世间见过最美的模样。

 

你现在满意了吗?不管是84岁,还是184岁,你都是21岁这样漂亮。

 

他吸了吸鼻子,手指轻抚她的面容。

 

他将自己放空良久,回过神时,抬头看见角落里堆得满满当当原封不动的营养品,而旁边的储物柜上放着一个奇怪的文件袋,牛皮纸的包装有岁月的淡痕,褶皱的外皮在四角破了几个小洞,但面上用马克笔写下的“哀君”两个痕迹还很新鲜,字迹像是博士的手笔,他将盒子放在床上,抽出那个文件袋,一圈圈绕开细绳时,有隐隐的臭味发散出来,像是从垃圾堆中捡回的一般。

 

他看到上面的文字时,心脏漏跳了一拍,像有千斤重的巨石忽然落在头上。

 

「3月10日,一代临时解药,试验者:自己,身体剧痛,恢复失败。

……

3月31日,一代临时解药改良版,试验者:自己,恢复成功,持续时长8小时。

……

4月25日,一代临时解药改良版4,试验者:工藤(帝丹话剧),恢复成功,持续时长24小时。

 

……

8月3日,二代临时解药改良版3,试验者:自己,恢复成功,连续服用两日,药效缩短3小时。

……

7月7日,三代临时解药改良版6,试验者:自己、工藤,工藤药效时间正常,自己药效时间缩短12小时。

……

1月31日,最终版解药,试验者:玛丽,恢复成功,身体无异常。」

 

一页一页翻过去,有关于工藤的记录屈指可数,满页都是“自己”“缩短”的字眼,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文字在他脑中炸开了锅,他一时间喘不上上气,胃里一阵翻滚,自下而上的干呕感不断袭来。


“新一——”阿笠博士赶回来时,屋内有他来过的痕迹,但没在实验室见到他的身影,他深感不妙,步履匆匆地跑向宫野志保的房间,看见工藤新一僵坐在床上,手中攥紧了他偷偷捡回,却没来得及藏好的文件。

 

“新一……”阿笠博士看着他失常的模样,心疼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身体抑制不住地抖动。

 

阿笠博士在他对面坐下,将他手中攥紧的文件袋缓缓抽出:“这是哀君的意思,我也劝了她好多次,可她的性格,你也懂,我拗不过的……”

 

他摘下眼镜,手背简单拂去眼角的水珠:“新一,你听我说,不要自责。你们吃下的APTX4869是返老还童的初代试验品,但副作用还是未知数,根据vermouth的服用反应,最好的可能是染上怪病,而最坏的可能是,你们只能永远停留在孩童的模样,无法再次长大。”

 

“哀君说过,没有人能对抗时间,返老还童的成功样例不过是昙花一现,后续对身体的不稳定侵害也许会比死亡更难受,所以不只是你,还有她,都必须吃下解药,恢复原状,你懂吗?她频繁服用解药,会产生抗药性,更严重的是,吃解药会极大刺激细胞增殖分裂,药效过后又会导致细胞剧烈自我破坏与分解,这对身体是致命的伤害,即使吃下最终版解药也不能改变身体日益衰竭的走向,她明白这一点,但她还是要坚持实验,因为她也有必须恢复身体的理由。她不是为了你才牺牲自己,她也是为了她自己,你能理解吗?”

 

“那她为什么要拿自己试验?!”

 

博士一时哑然,缓缓说出:“那你能找到服用过APTX4869的小白鼠吗?”

 

工藤新一急得哽咽,声线中都是黏腻的颤抖:“她为什么不等一等,等我们消灭了组织,拿到样本再研发也不迟啊,她为什么不相信我?”

 

“那你当初怎么屡屡求她要解药?!”


老人突然情绪激动,也随他失智一般地低吼出声,下一秒又开始后悔,说着“抱歉”,他找补道:“新一,我也很心痛,但逝者已矣,她也不想看到你自责的样子。你们服药过后身体没有任何发育的迹象,时间让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她只能抓紧一切机会研发,否则你们的身体都会出现危机。”

 

说到此处,老人又抑制不住啪嗒啪嗒地掉眼泪:“其实她不吃最终版的解药,寿命还能再延长几年,但她说她还有要完成的事业,她必须以原来的身份追求她毕生所想,新一,她的人生没有遗憾了,你宽宽心,让她……让她在天上,也放心吧。”

 

“我不能接受……”工藤新一喃喃自语。

 

他怎么能接受自己没有任何责任,他怎么能接受她的自我牺牲。

 

“我不能……”他捂着脸面痛哭。

 

他不能,他也不想。

 

 

 

月余的时间再次流逝,三月草长莺飞时节,东京大学法学院结束了最后一场面试,工藤新一的学业压力暂时告一段落,他去墓园看望了她,送了花,说了些话,陪伴了她很久很久后,在傍晚时打车去往银座。

 

他想再去一次他们去过的餐厅,他不用再害怕自己情绪失控,因为他此时已有放纵的自由。

 

车停在路边,他脚下的皮鞋踏在地上时,不小心踉跄了一步。

 

他朝餐厅所在的大楼走去,视线自然地停留在前方巨幅的led屏幕,上面播放着例常的晚间新闻,习惯使然,他步履前进时,眼神停留在屏幕上,看看今日是什么样的悲喜动荡。

 

 

新闻主播端坐在导播室,一口官腔地陈述:“近日,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制成一项药物,药物名称为Double S,能有效治疗弹伤、烧伤、皮肤溃烂、手术外伤等,根据临床试验,即使皮肤严重坏死,连续服用药丸一周后即能恢复如常,更多的信息细节,由本台记者为您转播。”

 

镜头切到了研究院大楼的背景,镜头前是一位日裔记者及一位头发花白的美裔研究人员。

 

记者:“主任您好,请问这项药物为什么命名为Double S?”

 

主任:“这项药物的主导人物是我所的宫野博士,她将其命名为Double S,代表着sense和science,药物原理是刺激细胞程序性自我破坏和增殖,使新细胞迅速替代坏死的细胞,风险极大,因为细胞的增值速率必须显著大于破坏效率。她通过更进一步的研究有效控制了二者的反应速度,她认为她的药物有侦探般敏锐的判断力及科学的反应路径,能精准地把控风险,发挥药物的真正作用。同时似乎也是两个重要名字的缩写。此外,她希望药品的商标能像Shanel品牌一样设计成双S的样式,因为二者的结合会产生无穷的可能性,关于这个标志,本所目前还在和品牌方进行洽谈。”

 

记者:“请问宫野博士研发药物的灵感来源何处?”

 

主任:“是源于她的父母。她父母是早年学术界小有名气的宫野夫妇,药物反应原理最初由宫野夫妇提出,意欲通过此项路径达成治疗癌症,甚至起死回生的效果,被学界称为‘疯狂的科学家’。宫野博士意欲为她父母正名,但她表示遗憾,自己能力范围无法实现防癌抗癌,所制成的DS药丸福及范围有限,确实,健康的正常人无法体会其中价值,但我认为,对于易负枪伤的公安、军事人员,大面积烧伤及手术外伤的人员而言,可谓是无价之宝。宫野博士希望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为这些可敬的英雄人物以及患者解决痛苦。”

 

记者:“那么这样伟大的药物在后续授权生产时,专利费用是否非常高昂?”

 

主任:“宫野博士生前明确表示,她放弃对该项药物申请专利,费用仅限于本院投资研发成本。并且,她还提出,五年过后,将药物相关资料捐献给国立图书馆,希望更优秀的后人在她的研究基础上,真正研制成防癌抗癌的药物,造福更多人类。”

 

记者:“对此,我表示深深遗憾,也对宫野博士的无偿奉献精神感到由衷的敬佩,希望宫野博士的研究成果能够福泽世间。”

 

 

银座的街头灯红酒绿,人群来往,在初春的时节,一座座高耸的大楼与夜景灯光掩盖着空气的寒意,匆匆掠过的人群结伴嬉笑,来回穿梭的车流奔走不息,大楼的led屏幕仍然闪动着各式各样的画面,在这样流动的画面中,一个西装革履的少年男子静止在街头。


他迎着十字路口的阵阵春风,眼眶涌出了一股股晶莹细流,在他脸上穿梭出不同的路径。他呆呆地盯着已经切换成广告的大屏幕,喉中酸涩,眼眶涨红,在街头失态地哑然痛哭。

 

宫野志保你这个混蛋,不就是想看我哭吗?

 

这是第三次了,我哭给你看了,

 

你看到了吗?

 



————————TBC————————

 

 

【番外】

 

宫野志保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所以在美国的那几个月,日复一日与时间赛跑,她很累很累的时候总是骄傲地自我宽慰,自己也是个和时间和命运积极斗争的勇士了,然而越是追赶时间,就越是透支生命,在她完成药物研发,还差一个系统的说明报告时,她打消了完成后再回国的念头,她害怕等她完成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他。

 

至少还是,见上一面吧,一面就好。

 

她旁敲侧击问他跨年有没有安排,是不知道自己贸然回去会不会打扰到他的学业或生活,可当她知道,自己千辛万苦回到日本,他居然转眼就到了美国,让她又气又笑,心疼又懊恼着。

 

她有时候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明明白白拒绝他、躲着他,然后默默出国做研究,在异国他乡永寂,但每次都理智地否定了这种愚蠢的想法,那个大傻瓜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自己,刻意的拒绝反而瞒不过他,毕竟福尔摩斯的称号不是浪得虚名。

 

况且,她也不舍得放弃这样的温柔啊。

 

但是说他傻也是真的,骗他什么他都信,原本以为“曾经吸过毒所以身体不好”这种话是不是漏洞百出,可她房间里堆着的一大摞营养品药品又告诉她还是不要太高估他的智商。

 

那就希望这个拙劣的谎言再骗他一辈子吧,她想。

 

发送完药物报告后,她打了个呵欠,抄出纸笔,有些话,大概不好意思当面说,也可能永远来不及说,总要给他留点念想的。

 

她提笔。

 



「To 工藤:

 

见字如面。

 

不知道应该在短短一页纸中说什么,但以你我间的关系,总觉得要给你留些念想才好。

 

在我生命中,有两个关键词,一是时间,二是命运。

 

我的生活一直与时间斗争着:8岁开始,用5年时间完成他人十余年的学业;13岁开始,接手APTX4869的项目,探寻返老还童,永葆青春的逆生长命题;18岁开始,赶在我们幼体病变前研发解药,同时开展我在组织真正想进行的研究;21岁则须在半年之内研发出Double S(喜欢这个名字吗?)。很庆幸,每一次与时间交手我都取得胜利,但也付出了较为惨痛的代价,这是我与时间的较量,后果与旁人无关,包括你。

 

时间永远在流转,人永远无法对抗时间,所以能以这种姿态和结局走向生命尽头,我无疑,也算是个超人了吧。

 

关于命运,关于缘分,作为一个唯物主义的科研工作者,我不太愿意相信这样感性的词汇,但又不得不承认,有些事情的发生,除此之外找不到更好的解释。我与你本不该有交集,但我们的交集巧得让我大为吃惊。我与你的初次见面,早过我在帝丹小学的第一天。我还在组织时,曾在车上匆匆一瞥你的样子,当时你与毛利在街上嬉笑,眼神奕奕有光,是我十余年来未曾见过的少年风采,原以为只是萍水相逢,但没有想到因为我的药,我们牵扯成了命运共同体。

 

从此我开始相信命运与缘分,相信童话故事,像the little mermaid一样,原本只是深海中的一头鲨鱼,喝下海巫婆的魔幻神药后,忍受剧痛走向人类世界。鲨鱼到陆地会搁浅,会被阳光烫伤,但人类可以在世间自由行走,在这两年的新生里,我在人间自由呼吸着新鲜空气,感受所有本无法拥有的亲情、友情、快乐、激动,内心已无遗憾。

 

对于你,不知道该说感谢还是该说抱歉,又似乎这样的词眼与情感都过于肤浅,很抱歉我的药物夺走了你的两年青春,你说一辈子当江户川柯南也好,但APTX4869存在未知的副作用,我无法让你冒这个险,同时,一如你迫切的渴望,我也非常想把那个意气风发的高中少年还给你,那才是你真正的人生。


我逃离组织后,原本只是走投无路找到你家门口,不切实际地幻想在你这里寻找新的可能甚至庇荫,可你的能力与温度远远超乎我的想象,福尔摩斯大侦探呐,我真的由衷地敬佩你,感恩你,嗯,虽然也确实挺嫌弃你,色里色气没点正经。

 

你说过,要我不要逃避命运,所以,最后,我说,我喜欢你,也深爱你,我永远无法逃避你。

 

From 宫野」

 




一气呵成将白纸布满黑字,她觉得自己仿佛书写完了整个人生,落笔时有种即将逝世的沉重感,在疲惫的晃动中,她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玻璃杯,剩余的一小滩黑咖啡溶液霸道而迅速地蚕食着纸上的墨迹,她慌忙地拎起那页纸,已是徒劳,边缘还略有盈余地滴下几滴棕黑的液珠。

 

像是due前写完却误关而未保存的文档,像是满满当当写完一页作文后才发现自己离了题,也像是化学反应一步步完成后失手摔碎的试管瓶,那种回天无力的挫败感。

 

她抄出一张新的信纸,准备誊写一张,笔尖初落时,又倏然收回。

 

好困,撑不住了。

 

其实,我不说,他应该都懂吧。

 

她将那页沾满咖啡渍的纸放进了碎纸机,在新的信纸留下一行字迹后,心愿已了地将最后一样物件放入他送的礼盒中。

 

新的信纸写着她生日那晚看似随口,实则真心的请求:

 

身体健康,快乐长寿。

 

 


 

【后记】

 

东京地下铁列车停靠在中心体育馆站时,三位看完球赛的青年男女随着人群一同涌入列车。

 

个子高壮的那个青年男子看着手机新闻,感叹:“这个工藤警视是谁,又成功抓住了连环枪击案的犯人,怎么是‘又’,评论好像都很追崇他的样子。”

 

一旁清秀俊俏的青年女子回答他:“你家还用2G网路吗,连工藤新一都不知道。高中时就是经常登报的天才侦探,十九岁在跨国犯罪集团案件中立下奇功,整个大学期间都是东大法学院的年级第一,毕业后进入警视厅成为一名刑警,屡破奇案,他经手的案件就没有无法结案的,被誉为‘令和年代的福尔摩斯’,在遇到危险时总是第一个冲锋陷阵,多次解决连环爆炸案和连续枪击案,也被誉为‘东京的救世主’呢。”

 

那男子感叹:“哇,你居然了解得这么清楚。”

 

女子扬眉:“那当然了,他可是我的男神。这样一个单身帅气的刑警,是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啊。”

 

那男子滑了滑手机,质疑道:“不对,他结婚了诶。”

 

女子怒气冲冲:“谁说的,有关他的报道和别人爆出的资料我都看过,没听说他有对象啊。”

 

男子将手机屏幕递给她,是Twitter的界面,用户名为KudouSinnichi,一旁的默认头像显示这个账号刚注册不久。这条动态发出时间显示为“刚刚”,配有两张图片,一张是打了许多马赛克的结婚届,一张是身着花嫁和服的女子影像,上头的文字显示:没来得及为你冠上我的姓氏,但你永远是我唯一的妻。

 

下头热评第一显示“那些毒瘤能不能别把饭圈的私生饭风气带到这里,工藤警视是刑警不是明星好吗,整天打扰人家私人生活妨碍公务,逼得人家出来官宣你们好不好意思,btw工藤太太好美”。

 

另外一名还没发过话的清瘦男子看见第二张图片时,惊讶道:“这不是前段时间得了诺贝尔奖的宫野博士吗,原来他们是夫妻啊。”

 

男子问:“你怎么知道的?”

 

他答:“因为她是我的偶像啊,就是因为她我才立志学习医药学的,她研发的DS药丸将千万人拯救于水火,我也想为世界贡献自己的力量。”

 

那名女子看到消息,明显有些丧气,瞬即又恢复了向往的神光,由衷感叹:“真好啊,一个心怀正义对抗邪恶势力,是东京的救世主;一个悬壶济世抵御病魔,是千万病患的救世主,他们真是天生一对,都是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

 

清瘦的男子点了点头,补充道:“本福艾党也是心满意足了,我们平成时代的福尔摩斯的妻子,跟我心中的艾琳一模一样。”

 

女子埋汰他:“你好肤浅哦,一会我们去博士家跟柯南和哀酱打电话,也让他们嘲笑嘲笑你。”

 

“什么嘛,我难道说的不对吗?”

 

“对对对,不聊这个了,快到站了,博士家的鳗鱼饭和大西瓜还在等我们呢!”

 

“元太你就知道吃。”

 

地下铁的列车停靠在米花站台,三个青年男女有说有笑地从车厢走出,又有新的一波人群重新填满车厢,各种语言和话题再次滔滔不绝地充斥在空气内,刚才激情洋溢讨论的爱情传奇没有了踪影,随着列车的启动,雁过无痕,只留下一阵清风,在这世间浮动。

 

 


注:


1.麦琪的礼物故事梗概:一对贫穷恩爱的夫妇,想在节日为彼此送上礼物,妻子唯一珍贵的物件是她一头漂亮的长发,她剪发卖掉给丈夫买了根表带;丈夫唯一珍贵的物件是一个传家的表盘,他将表盘卖掉给妻子买了一把名贵的梳子,结果两人送的礼物刚好错过。

新志坐飞机互相找对方,情节和人物感情与这个故事相似。此外,该故事还有个隐喻为“无私奉献的爱”


2.诺贝尔奖原则上仅能授予在世者,但有三次例外,第四次我颁给我们志保‎|•'-'•)و✧


3.shanel的原型是chanel,双s的灵感来源也是双c


4.志保看手机时,时间显示“21:57”=爱你无期。志保于12月31日23:59被证明死亡,也有“还差一点点就越过新年,最终还是停留在最后一秒”的意味,与新志一步之遥的感情相贴。


5.志保问为什么是21,实际不是问品牌为什么是21,而是不甘心自己21就要死亡。


6.瞎画画的配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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